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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三四歲的時候,我常跟著爸爸在鐵工廠進進出出,
很模糊的記憶,只記得那間黑黑髒髒的工廠。

幼稚園中班時,一家搬到台南,
媽媽幫舅舅顧店,舅舅把店面樓上讓我們住,
店裡有個玻璃櫃,我常在裡面鑽來鑽去,覺得有趣極了...
爸爸則是開始他的鑽孔事業。

那時,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,晚餐常常出現鍋巴,
記得爸爸會帶一小袋像是米的東西回來,
媽媽則用熱鍋下去煎,煎的微焦扁扁的,
就只有一塊一塊甜甜脆脆的鍋巴,沒有任何配菜...
小時候不懂,只覺得媽媽弄的鍋巴甜甜的,好好吃...
直到年紀大了一點,我才知道那是因為父母沒錢,
剛搬到台南,生活剛開始,但爺爺對於爸爸不再繳生活費非常生氣。

我曾試著尋找媽媽鍋巴的味道,但當要仔細去探討時,
總是帶出許多不堪的往事,最後以眼淚收場,不敢再碰觸。

在我大約二年級的時候,爸爸事業開始有起色,
或許是老天爺也在幫忙,那年代流行六合彩,
爸爸也跟著玩,在我三年級那年中了大獎,
所以我們就搬進永康的大房子,
房子好大好大,四樓,有六間大房間,還有兩個客廳,
爸爸還替我買了鋼琴,我不用再彈小小舊舊的電鋼琴,
也不用在到老師家上課,而是老師到家裡專屬的書房替我上課。

接下來的日子很輕鬆、很幸福,
爸爸的事業在意外之財與他自己的野心努力下,蒸蒸日上,
我們三個孩子過著很優渥的生活,我是個標準的小公主,
我的童裝都是要價三四千元的套裝,過年都能擁有新款的芭比娃娃
老師上課要的教材,我總是能自己擁有,
四年級第一次補習電腦,回到家就發現客廳多了台電腦,
我總是能輕而易舉的擁有任何我想要的任何東西。

好日子過了多久了? 七八年有吧?
好運總是有個盡頭的,一切開始走下坡,
從爸爸的肝硬化開始,人病了,心情就會跟著影響,
沒多久媽媽也長了子宮肌瘤,切除後幾年又發現乳癌....

後來的日子有多難過?日子幾乎都是在醫院度過,
那時思想也不夠成熟,不是因為瞭解父母的病痛而到醫院,
只是因為我就是習慣黏爸爸媽媽,
然而卻也在醫院領悟了不少事情。

家裡公司的經營算是很穩定,每個月都還是有基本的收入,
但爸爸生病後,開始自暴自棄,
到處打牌、喝酒,對家裡的事業與情況不聞不問。

有一年過年前夕,我發著高燒,媽媽到巷口去叫爸爸開車載我去看醫生,
爸爸卻說不要,媽媽就這樣騎著摩托車載我到診所,
昏昏沈沈的我難過的流淚,媽媽也跟著落淚,
我不知道他的眼淚是為我擔心,還是為爸爸的無情...

那時,我很討厭爸爸,覺得爸爸是個自私不顧家庭的人。

有一次,爸爸又在巷口打牌,徹夜未歸,媽媽氣得流淚,
當時我一個氣不過,衝到那戶人家對著爸爸大吼,然後再奔跑回家,
沒多久爸爸回來責備我,我們吵了很久,
我總是不能理解為什麼他要這樣,
爸爸最後對我說了一句話:「爸爸快死了,你知道嗎?」
一句讓我啞口無言的話,我只是哭著跑上樓...

身體走下坡,家裡的事業也開始走下坡,
月初父母總是要為家裡工人的薪資煩惱,當然還有其他帳款,
情況越來越糟糕...

忘了是專幾的暑假,媽媽正為我們三個小孩的學費煩惱,
那時正好她身體不舒服,就去醫院檢查,證實是乳癌,
三天內馬上開刀切除,並且得到了一筆數十萬的保險費,
媽媽對我說:幸好我得了乳癌...
我永遠忘不了當時那種如割心般的痛。

爸爸過世後,生著病的媽媽還是接手了公司,
一個女人要使喚幾個工人格外辛苦,
讓人心寒的是:連自家人都不願意幫忙,
姑姑一個個跳出來,講遍所有謊話說爸爸欠她們多少錢,
爺爺則是登門要我媽媽交出爸爸的保險費跟公司,
完全不顧我家還有三個跟他姓的孫子呢...
每次媽媽都支開我們,但我總是躲在二樓的樓梯口偷聽,
聽著這些「親戚」的落井下石、貪婪與自私,這些「真實的人性」...
當時我還不滿20,但我已經決定以後能離這些親戚有多遠就多遠,
我不喜歡他們,甚至可以說我恨他們。
當我父母經濟富裕的時候,他們不知道從這裡得到了多少好處,
我爸爸還大方的買了車子送給爺爺跟二叔呢...

從小過了許久富裕的生活,家境走下坡時媽媽也沒讓我們苦到,
總是盡力給我們過最好的生活,但他的辛苦我是看在眼底的,
到處籌錢、拉下臉來跟親友借錢,還得聽這些親友的冷嘲熱諷,
這是媽媽的惡夢,也是我永遠忘不了的心酸與心痛。

這一切造就了我小心翼翼、習慣觀察事情前後與變化的個性,
我會為事情先做最壞的打算,或是分析事情可能的多種結局,
常常在心裡也能馬上盤算出大略數字...有個底總是讓我感到心安....
我知道我常想的太多,增加很多無謂的煩惱,
但我總寧願~先計畫出多條不同的路,再挑一條風險最小的路走。

現在,面對可能的轉變,
我說服自己我能讓他變成一個轉機,
但轉機的反面就是個危機,
我不確定自己能否做到,我真的害怕....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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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菜包媽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